“唉,又死一个……”

        “这世道……”

        “小子,人死不能复生,找个地方埋了吧。”

        谢文渊仿佛被这些话惊醒。他抬起头,双眼赤红,却没有眼泪流下来。他看了看手中那半块冰冷的徽墨,又看了看母亲安详却毫无生气的面容。他想起父亲挺立银杏树下的背影,想起母亲临终前“活下去”的嘱托。

        他默默地站起身,走到庙外。天空开始飘下细碎的雪粒,打在脸上,冰冷刺骨。他找到一处相对松软的土地,用冻僵的手指,和一块尖锐的石片,开始挖掘。没有工具,过程极其缓慢而艰难。手指磨破了,渗出血,混合着泥土和雪水,但他感觉不到疼痛。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母亲暴尸荒野。

        那几个流民看他年纪小,实在可怜,有人叹了口气,找来一块破旧的木板,帮他一起挖。最终,一个浅坑勉强挖成了。

        谢文渊回到庙里,用那件母亲盖过的破外衣,轻轻裹住母亲冰冷僵硬的遗体。他做得异常仔细,仿佛母亲只是睡着了,怕惊扰了她。当他抱起母亲时,才发现她是那样的轻,轻得像一捆干柴。

        将母亲放入浅坑,盖上泥土的那一刻,谢文渊终于崩溃了。他跪在小小的土坟前,额头抵着冰冷潮湿的泥土,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压抑而绝望的呜咽。雪花落在他单薄的背上,迅速融化,又结成了冰。

        没有香烛,没有纸钱,甚至没有一块像样的墓碑。谢文渊只能将那块残墨紧紧攥在掌心,仿佛那是与过去那个世界、与父母唯一的联系。他在坟前磕了三个头,每一个都沉重而缓慢,额头上沾满了泥雪。

        就在这时,一辆骡车吱呀呀地停在破庙附近。车上是附近吴家墩的大地主吴满囤家的管事和几名长工,他们是进城采买年货回来的。管事看到庙前新起的土坟和跪在坟前、形销骨立的少年,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管事问旁边那几个正准备离开的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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