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大致说了情况。管事上下打量着谢文渊,见他虽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眉眼间依稀能看出不是寻常佃户家的孩子,尤其那眼神,悲痛中带着一股倔强。

        管事摸了摸下巴,心里盘算开来。老爷家年前刚走了个伺候牲口的小子,正缺人手。这少年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正是最好拿捏的。看这身板,喂饱了饭,应该能顶些用。

        他走到谢文渊面前,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小子,人死了,哭也哭不活。我看你也没处去,跟我回吴家吧,有口饭吃,有个地方遮风挡雨,怎么样?”

        谢文渊缓缓抬起头,看着管事那张肥腻的脸,又看了看身后那座孤零零的新坟。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他脸上。活下去。母亲的遗言在耳边回响。他攥紧了手中的徽墨,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

        管事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对长工挥挥手:“给他拿块干粮,带上车。”

        一块冰冷梆硬的黑面窝头塞到了谢文渊手里。他机械地接过,却没有吃。他被推搡着上了骡车,坐在冰冷的货箱旁边。骡车调转方向,朝着与湘潭城相反的方向,吴家墩驶去。

        车轮碾过积雪和泥泞,发出单调的辘辘声。谢文渊最后一次回头,望向那座在风雪中迅速变小、最终消失不见的破庙和孤坟。他低下头,看着掌心那半块刻着“謝”字的徽墨,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与那方紫石砚、那支狼毫笔、那张残页一起,贴身藏好。

        骡车的颠簸中,他闭上了眼睛。泪水,直到此刻,才混合着脸上的雪水,无声地汹涌而下。他知道,那个属于谢文渊的、有着父母呵护、书香萦绕的童年,随着母亲的长眠,被彻底埋葬在了那个寒冷的冬日。前路等待他的,将是未知的、充满艰辛与屈辱的漫漫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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