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墨……是你祖父……传下来的……”云娘的声音断断续续,气息越来越弱,“你爹……视若性命……他说……谢家……可以无田无产……不可无……书香……”
她又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几乎喘不上气,谢文渊慌忙帮她抚背,触手之处,嶙峋的骨头硌得他手心发痛。
“你爹……临走时……什么也没带……就……就给了你这个……”她的目光转向被谢文渊小心翼翼放在稻草边的、那方紫石澄泥砚和那支狼毫笔,还有那张浸过水、字迹已有些模糊的《孟子》扉页。“他……是要你……记住……你是谁家的……孩子……”
云娘将那块残墨塞进谢文渊手中,墨身还带着一丝她胸前残存的、微弱的体温。“活下去……渊儿……无论如何……要活下去……读书……明理……像你爹……一样……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仿佛破旧的风箱。她似乎想再摸摸儿子的脸,手臂抬到一半,却无力地垂落。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谢文渊将耳朵凑到母亲嘴边,只听到几个破碎的音节:“明远……江……好冷……”
然后,一切声响都停止了。
那只紧紧抓着谢文渊手腕的、枯瘦的手,缓缓地松开了,无力地滑落在冰冷的稻草上。
破庙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寒风穿过断壁残垣发出的呜咽,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
谢文渊呆呆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母亲最后那口气的消散而凝固了。他不敢相信,那个带着他钻狗洞、冒死渡江、一路乞讨、用单薄身躯为他抵挡风雨的母亲,就这样走了。他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饿,巨大的悲痛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他,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
第四章:慈母长眠
不知过了多久,庙外传来人声和脚步声。是几个同样逃难路过,想来此暂避风雪的流民。他们看到庙内的情形,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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