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始人颜旭先生将继续担任首席执行官,向董事会汇报…”

        后面关于一票否决权、重大决策需董事会特别决议通过等条款,他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字迹在眼前晃动、扭曲,化作一条条冰冷的锁链,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窒息。

        绝对控股权。董事会多数。指派董事长。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胸口。这意味着,从法律和事实上,他,颜旭,旭日科技的创始人、灵魂人物,将彻底失去对这家公司的控制。他呕心沥血,从邮电部技术员下海,在中关村跑断腿,在无数个不眠之夜与团队攻克难关,像呵护眼珠一样看着它从一个小小的代理商铺,成长为如今拥有自主核心技术、承载着打破外企垄断希望的“旭日”。这里的一砖一瓦,一代码一芯片,都浸透着他的汗水、泪水,甚至鲜血。这里不是“公司”,这是他的“孩子”!

        一股混杂着屈辱、不甘和巨大失落感的洪流猛地冲上头顶。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咔吧”的轻响。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几乎想要抓起这份文件,狠狠摔在地上。凭什么?就凭他们手握重金,就可以如此轻易地夺走他十几年的心血?他仿佛已经看到,未来某个会议上,他呕心沥血制定的战略,被一个陌生的、代表着国家意志的董事长轻描淡写地否决;他视为兄弟姐妹的核心团队,在新的管理体系下被拆解、边缘化;他引以为傲的“琉璃”项目,为了所谓的“大局”或“更稳妥”的路线而被改得面目全非……

        “这是我的公司!”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疯狂地呐喊。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办公桌一角。那里静静躺着他那架紫檀木算盘,乌黑的木身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微的光泽。它见证过他最初的创业艰辛,计算过第一笔微薄利润的狂喜,也推演过无数次惊心动魄的资本运作。它曾是“算盘”智慧的象征。

        他伸出手,将那架冰凉的算盘捞进手里。熟悉的触感传来,但这一次,指尖拂过光滑的算珠,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滞涩和沉重。他试图像往常一样,在脑海中构建模型,计算得失——失去控股权,意味着失去决策自由,可能失去企业文化,失去……他算不下去了。算盘在这里第一次失声了。它无法量化那种如同割舍血脉至亲般的痛楚,无法计算理想被纳入庞大机器后可能面临的异化风险,更无法权衡个人荣誉与一个产业突破口之间的轻重。

        金钱的得失,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

        纷乱的思绪中,一个沉稳的声音穿透时光,在他耳边清晰地回响起来。那是他的导师,早已退居二线的赵振业,在一次品茶闲谈时,看似随意,实则语重心长对他说过的话:

        “小旭啊,企业这东西,做小了,是老板自己的,赚了赔了,关起门来自己扛;做大了,是员工大家的,几千几万张嘴等着吃饭,责任就重了;可要是做到了能影响一个行业,甚至关乎到国家在某条产业链上能不能站稳脚跟的时候……”赵老当时顿了顿,浑浊却锐利的目光透过茶氲看着他,“它就不再仅仅是你颜旭的了。个人得失是小局,一时的意气、控股权,都是小局。产业存亡、技术自主,这才是大局。这个账,很多聪明人一辈子都算不明白,舍不得那点‘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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