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林浩天发言时,会议室安静下来。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自己面前那份空白的笔记本上,仿佛在凝视着过去的自己。
“我坐过牢。”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没有羞愧,也没有激动,“因为商业窃密,也因为之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许多操作。当时觉得,那是丛林法则,是成功的必要代价。”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倾听的脸,那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算计或防御,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
“所谓的‘原罪’,在我看来,很多时候始于一次小小的自我说服。”他像是在解剖一个标本,“第一次,你告诉自己,这只是权宜之计,下不为例。第二次,你告诉自己,大家都在这么做,你不做就是傻子。第三次,你已经习惯了在规则的缝隙里穿行,甚至开始享受这种‘聪明’带来的快感……直到某一天,回头望去,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法律的悬崖边上,或者,早已跌入深渊,只是自己浑然不觉。”
他以自己为例,详细剖析了当年是如何一步步从追求技术理想,滑向资本投机,最终在利益的诱惑和路径依赖下,选择了背叛了最信任的兄弟,也背叛了最初的自己。
“救赎?”他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苦笑,“我不知道是否存在真正的救赎。有些债,还不了。有些裂痕,补不全。但我现在觉得,至少……可以停下来,看清楚自己曾经走过的弯路,看清楚那些路上埋着的地雷。然后,或许能提醒后来的人,有些捷径,通向的是绝路。”
他的叙述没有煽情,没有辩解,只有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自我揭露和反思。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学者们被他话语中那种剥离了所有伪装的真实所震撼。
陈瑾瑜坐在他对面,静静地听着。她看着林浩天那双曾经充满野心火焰,如今却如同被大雨洗刷过的夜空般沉静而深邃的眼睛,看着他以如此平静的姿态,将过往最不堪的伤疤揭开,置于理性的探照灯下。她在他身上,看不到颓废,也看不到刻意的忏悔,只看到一种在经历烈火焚烧、化为灰烬之后,从灰烬中顽强萌生出的、微弱却纯净的新芽。
那是一种……“涅槃”的光芒。不是胜利的凯歌,而是劫后余生的、带着痛楚与清醒的重新开始。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在一片精神的废墟上,尝试着进行最艰难的重建。而他的加入,也让这个专注于思想的研究中心,多了一份来自现实战场的、沉重而宝贵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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