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总!”供应链总监也紧接着汇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之前因为宏业倒闭和金融危机中断合作的几家大型国企,刚刚主动联系我们,要求重启谈判,而且……他们表示愿意接受更短的付款周期,甚至部分预付款!还有,几家我们之前想接触但一直被‘通天’体系挡在外面的高端制造企业,也主动递来了橄榄枝!”

        订单、支持、合作意向,如同解冻后的春潮,汹涌而至。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苦尽甘来的狂喜气氛。年轻的助理们脸上洋溢着压抑不住的笑容,连走廊里脚步匆匆的员工,腰杆似乎都挺直了几分。

        然而,处于风暴眼中心的颜旭,却异常沉默。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开始聚集的、闻风而来的媒体车辆,以及更远处那些在秋日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的、代表着无数机遇与挑战的摩天大楼。潮水般涌来的利好,并没有让他欣喜若狂,反而在他心中激荡起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复杂的情感。

        他转身,走回办公桌,拿起那本跟随他多年、边缘已经磨损的皮质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他拧开那支熟悉的钢笔,吸墨,然后,极其缓慢而郑重地,写下了一行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略显嘈杂的办公室里,微不可闻,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瑾瑜用职业生涯,浩天用自由,换来了这张门票。”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毅然走出报社大门的孤独背影,看到了铁窗后那双平静释然的眼睛。这份“成功”,这份“机遇”,沾着挚友前途的灰烬和兄弟自由的代价。它太沉重,重到让人无法轻松言笑。

        他深吸一口气,在那一行字下面,用力地、几乎是刻印般地,又添上四个字:“我们,输不起。”合上笔记本,发出的轻微声响,却像一声沉重的闷雷,敲打在他自己的心上。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作为领导者的那种坚毅与冷静,但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一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热、也更加决绝的火焰。

        战略反攻的起点,终于到了。但这起点,是由牺牲铺就。他们手中握着的,不再仅仅是自己企业的命运,更是无数人寄托的希望与未来。这一步迈出,只能向前,不能后退,也……退无可退。

        通天集团中国区总裁办公室,曾经象征着权力与荣耀的空间,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人去楼空的萧索。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依旧车水马龙,但室内,往日那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气场已荡然无存。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从百叶窗缝隙透进的斜阳里无声翻滚。

        苏明远站在办公室中央,一身剪裁依旧得体的深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却掩不住眉宇间那抹难以化开的疲惫与落寞。他环顾四周:墙上挂着这些年他与各界名流、政商要员的合影,记录着他在中国市场的辉煌;书架上排列着精美的行业报告和经济学著作,象征着他引以为傲的专业与智识;角落那盆他精心养护的蝴蝶兰,依旧开着淡紫色的花,却仿佛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机。

        几名行政人员正在助理低声的指引下,小心翼翼地打包着属于他个人的物品。纸箱开合的声音,文件摩擦的窸窣声,都显得格外刺耳。没有告别派对,没有欢送仪式,甚至连一个前来道别的下属都寥寥无几。世态炎凉,在权力更迭的时刻显得尤为赤裸。

        他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总部人力资源部发来的正式离职通告邮件副本,抄送给了全球管理层。通告用词简洁、程式化,强调了他的离职是“因个人原因”,并感谢他多年来的贡献。一种冰冷的、被当作弃子切割的屈辱感,细细密密地啃噬着他的内心。他知道,这是总部在巨大舆论压力和业绩滑坡下,最迅速、最“体面”的止损方式。他苏明远,成了这场战役必须被献祭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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