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李强沉默了一下,似乎没料到颜旭如此直白。他含糊地应了一声:“颜总,话不能这么说……商业合作,总是有取舍的。我们也很为难。”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告知。”颜旭平静地挂断了电话。听筒落回座机,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这突然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惊心。
“操!”林浩天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纸箱上,里面的设备发出沉闷的碰撞声。“王八蛋!落井下石!看我们刚有点起色,就来这手!百分之三十!我们纺织厂那个项目的利润,全填进去都不够!”他双眼赤红,胸膛剧烈起伏,昨晚的酒意和豪情,此刻全化作了无处发泄的愤怒和屈辱。
颜旭没有动,他站在原地,目光投向窗外。自行车棚里,有人正在给车胎打气,发出有节奏的“嗤嗤”声。阳光依旧明亮,但他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他想起展览会上那个外方工程师轻蔑的眼神,想起马卫国科长最初的审视和犹豫,如今,又多了一条——供应商毫无征兆的、致命的背刺。
他走回桌边,慢慢坐下,将布包里的紫檀木算盘拿出来,放在面前。手指拂过冰凉的算珠,没有拨动。他不需要算,结果已经赤裸裸地摆在那里。纺织厂项目带来的微薄利润,在供应商这精准而凶狠的涨价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熬夜、精打细算,在巨头轻描淡写的一次渠道挤压下,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这不是简单的市场价格波动。这是供应链议价能力的绝对碾压。通天集团甚至不需要直接对他们动手,只需利用自身庞大的采购量,与上游供应商签订排他性或优先协议,就能轻易抬高中小竞争对手的采购成本,甚至直接断供。渠道,不仅仅是销售网络,更是生命线的咽喉。被人扼住了咽喉,便是这般滋味。
“浩天,”颜旭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我们之前,可能把商业想得简单了。”他看着算盘上那些静止的珠子,仿佛看到了无数条看不见的丝线,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他们,只是网上微不足道、随时可以被牺牲的节点。“技术、服务、性价比,这些很重要。但掌控不了供应链,命脉就永远攥在别人手里。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滴血。”
华通电子涨价的通知,像一块巨石投入“旭日通讯”这潭刚刚泛起活水的小池,瞬间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灭顶的漩涡。
那间本就狭小的办公室,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林浩天之前的暴怒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焦躁的、无头苍蝇般的状态。他不停地拨打着电话,声音从最初的恳求逐渐变得沙哑而绝望。
“张总,那笔尾款……对对,海淀纺织厂的项目,早就验收了……您看发票都开过去一个月了……不是催您,我们这边实在是……喂?喂?!”对方挂断了电话,林浩天狠狠将听筒砸在话机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妈的!一个个都拖!九十天账期!他们倒是不急!”他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睛布满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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