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显然没有完全照翻,但那种轻蔑的语气和神态,无需翻译也能准确传递。周围几个听懂的人发出几声压抑的低笑。那位中方领导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颜旭的头顶,耳根嗡嗡作响。羞辱感像烧红的针,刺穿了他因技术而兴奋的神经。他攥紧了口袋里的算盘,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死死盯着那台在灯光下流溢着冷峻金属光泽的GSM设备,仿佛要把它每一个螺丝的纹路都刻进脑子里。
他没有争吵,也没有辩解,只是深深地看了那个外方工程师一眼,仿佛要记住这张脸,记住这一刻的屈辱。然后,他猛地转身,拨开身后的人群,几乎是逃离了那个被光环笼罩的展台。
会场外的冷风像一记耳光抽在脸上,让他瞬间清醒。他大口呼吸着凛冽的空气,胸腔里却像堵着一团火。那个外方工程师的话,连同那冰冷的眼神,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
“自主研发……”他喃喃自语,这四个字在以往更多是报告里的词汇,此刻却带着血淋淋的现实重量,砸在他的心上。他明白,靠引进、靠代理,永远只能跟在别人身后,看人脸色,受人施舍。别人心情好时,给你一些过时的技术;心情不好,或者触及核心利益时,一个嘲讽的眼神,一句轻蔑的话语,就能把你打回原形。
他掏出那架紫檀木算盘,在寒冷的空气中,手指颤抖着拨动了几下算珠。这一次,他计算的不是成本,不是利润,而是一个遥不可及、却又无比清晰的梦想——他要造出中国人自己的、世界一流的通信系统。这个梦想,在此刻,带着冰冷的痛感和灼热的决心,如同琉璃的碎片,深深扎进了他的心底,既易碎,又锋利。他知道,这条路,注定遍布荆棘。
逃离展会现场的喧嚣与屈辱,颜旭没有立刻返回单位。他需要一点时间,让翻涌的情绪平复,让滚烫的头脑冷却。他下意识地蹬着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拐进了西城一条熟悉的胡同。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纸屑,在斑驳的灰墙与光秃的槐树间打着旋。
这里是后海边上的一片旧货市场,与不远处展览馆的现代气息格格不入。空气中弥漫着老北京胡同特有的味道——煤烟味、公厕的消毒水味,以及从某些院落里飘出的、若有若无的炖肉香气。摊主们揣着袖子,缩在棉大衣里,守着那些看似与飞速发展的时代脱节的玩意儿:缺了口的瓷碗、蒙尘的座钟、泛黄的字画、锈迹斑斑的无线电零件。
颜旭推着车,漫无目的地在狭窄的过道里走着。技术参数、外方工程师傲慢的脸、领导尴尬的笑容……这些画面在他脑子里交替闪现。一种无力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他空有满腹技术图纸和演算公式,却在现实的壁垒前碰得头破血流。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一个地摊角落里的物件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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