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血糊住了眼,模糊中看见天刀盟的人还在山顶边缘厮杀,又低头瞥了眼山下——兽群像黑色的潮水,还在往上涌,獠牙闪着冷光的野猪、吐着信子的蟒蛇、红眼的野狼,密密麻麻望不到头。突然,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像破风箱似的“嗬嗬”作响,混着血沫子从嘴角溢出来:“这破地方……谁也别想活!”

        话音未落,他反手挥刀,快得只剩一道残影。身边两个还在抵挡野狗的黑衣人没来得及回头,就捂着脖颈倒了下去,鲜血从指缝里汩汩涌出,很快染红了脚下的土地。他抬脚把两具尸体往兽群里一踢,野狗们立刻扑上去撕咬,暂时挡住了身后的追兵。趁着这空当,他踉跄着冲向山壁那道裂缝——缝宽不足两尺,两侧是锋利的岩石,平时连野山羊都不愿钻,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生路。

        车副堂主正被野熊按在石阶上摩擦,熊爪的腥气喷在他脸上,视线一阵阵发黑。可当他瞥见黑衣人统领往裂缝钻时,浑身猛地一激灵——那裂缝直通山顶后侧的瞭望台,若是让他绕到背后,正在那里包扎伤口的师弟们就危险了!他想喊“拦住他”,喉咙里却像堵着滚烫的血,只发出“嗬嗬”的气音。野熊的巨掌再次落下,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只能死死攥着刀柄,把牙咬得咯吱响。

        此时的山路早已成了绞肉机。天刀盟的弟子背靠背结成圆阵,短刀刺进狼腹的同时,后背也可能被野猪的獠牙挑穿;黑衣人死伤过半,剩下的红着眼疯砍,刀刃既砍向敌人也劈向扑来的野兽;而那些野兽更不管阵营,狼撕咬着人的腿,蟒蛇缠着野猪的脖子,连天上盘旋的秃鹫都俯冲下来,叼走地上的眼珠和碎肉。

        血水流进石阶的缝隙,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像一条喝醉了的红蛇,慢悠悠地爬上山坡。它绕过垂死的**,漫过断裂的兵器,甚至还在一块沾着脑浆的碎石边打了个旋,仿佛在欣赏这人间炼狱。

        山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山顶时,天刀盟弟子的甲胄已被利爪撕开成片的裂口,黑衣人的披风也沾满暗红血污。每个人都在喘息,刀刃卷了刃,骨裂的疼痛从四肢百骸钻出来,可没人后退——即便腿骨被巨熊拍断的弟子,也用断剑撑着地面,目光死死锁着扑来的野兽,喉间滚着濒死的低吼。

        后半夜的月光透着股寒气,照亮众人脸上的血痕:天刀盟的李师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脱臼了,却用牙齿咬着布条将手臂绑在胸前,右手单握长刀,刀面映出他充血的眼;黑衣人里那个独眼汉子,空荡荡的眼眶塞着块染血的布,仅剩的右眼在火光中亮得骇人,每挥一刀都带起风声,仿佛要把眼珠的仇都算在野兽头上。

        当一头斑斓猛虎带着腥风扑向缩在角落的少年弟子时,天刀盟的张师弟与黑衣人里的刀疤脸几乎同时动了——张师弟用后背硬生生抗住虎爪的撕裂,刀疤脸则借着这一瞬的缓冲,将短刀捅进了虎腹。虎血溅在两人脸上,他们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又各自迎向新的兽群,只是刚才那记默契的配合,像颗石子投进混乱的战局。

        这诡异的默契在人群中蔓延:天刀盟弟子掷出的飞刀,精准掠过黑衣人肩头,刺穿了他身后狼的咽喉;黑衣人挥刀劈开扑向天刀盟女弟子的毒蛇,刀风顺带削断了缠向她脚踝的藤蔓。没人喊停,却都在避开同伴的刀路,连挥刀的角度都透着股心照不宣——仿佛在说“先收拾完这些畜生,再算我们的账”。

        山脚下的大火还在疯长,火舌舔着夜空,将云层染成烧红的棉絮。天刀盟的老舵主望着火光,突然咳着血笑了:“是后山的火药库……那小子,竟把家底都掀了来断后路。”他抹掉嘴角的血,对身边人低语,“火一灭,就是咱们跟他们了断的时候——但现在,得让这些畜生知道,人骨头不是那么好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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