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捏着那张现代打印纸,纸页薄而挺括,是弟弟常用的作业本规格,边缘还留着一点被撕下来的毛边——上官悦甚至能摸到纸面上弟弟用铅笔写字时留下的细微压痕,混着父亲中性笔墨水的淡淡清香,那是属于家的味道,熟悉得让她鼻尖发酸。父亲的字迹一向工整,可这次的笔画却有些发飘,“你在哪里”的“里”字最后一笔拉得太长,“我们该怎么帮你”的“帮”字右边写得有些歪,显然是写的时候太急,手在抖。

        她把纸按在心口,纸面的微凉透过粗布衣裳渗进来,却抵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暖流——那暖流从心脏蔓延到四肢,连指尖都变得温热。眼泪无声地淌下来,滴在纸角,晕开一点淡淡的墨痕,她却毫不在意,只是咧着嘴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这张薄薄的纸,是她与故乡唯一的纽带,是她在这蛮荒世界里“活着”的最真切证明,哪怕隔着千万个时空,也能让她感受到家人的牵挂。

        可这强烈的情绪波动,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太阳穴的刺痛突然加剧——原本只是隐隐的酸胀,此刻却变成了尖锐的疼,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往颅内钻,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钝重的痛感,从太阳穴蔓延到后脑勺,连带着后颈的肌肉都绷得发紧。恶心感也涌了上来,胃里像是有东西在翻搅,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弯腰干呕了一下,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味从喉咙里冒出来。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伸手扶住旁边的土墙——土墙是用湿泥混合枯草垒的,表面粗糙不平,还沾着没干透的泥土颗粒,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稍微缓解了一点眩晕。她死死攥着那张纸,指节泛白,才勉强稳住摇晃的身体。

        原来传递物品的代价这么大。她想。不仅仅是启动“镜廊”时的消耗,连情绪的剧烈起伏,似乎都会加剧这种负担。这种消耗像是在抽走她身体里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不是体力,更像是支撑精神的能量,抽走一点,就觉得浑身空荡荡的。

        可此刻,她顾不上这些。父亲字条里的疑问还在耳边回响——“你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该怎么帮你?你需要什么?”每一个字都带着急切的担忧,她能想象到父亲写这些话时,眉头紧锁、眼神焦虑的样子,也能想到弟弟在旁边看着,眼睛通红的模样。她必须尽快回复,不能让他们再担心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冷空气吸进肺里,带着泥土和枯草的味道,稍微压下了一点恶心感。她扶着土墙,一步步挪到灶坑边——灶坑里的炭火已经快灭了,只剩下几粒暗红的炭核,勉强能照出周围的物件。她蹲下身,在灶坑边摸索着,指尖很快碰到了那截短粗的炭笔——炭笔比上次用的时候又短了一点,一端被磨得更圆润,沾着点灰白色的灶灰,另一端的炭芯还很完整,能划出清晰的痕迹。

        然后她又挪到角落,从那叠薄皮子中挑了一块最小的——这块皮子比之前写信用的那块更平整,边缘被义母用石刀修过,没有毛糙的纤维,表面还带着一点鞣制后的光泽。她把皮子铺在膝盖上,又找了一块小石子压在边角,防止写字时皮子滑动。

        握着炭笔的手,比上次更抖了。她的手臂从手肘到手腕都在微微震颤,每划一笔都要停顿一下,生怕写歪。她盯着皮子,脑子里反复斟酌着用词——不能说“穿越”,不能提“鼻烟壶”,更不能说“另一个世界”,否则爸妈肯定会吓得睡不着觉;也不能说自己过得有多苦,只能说“被好心人家收留”,让他们安心;还要提醒他们别冒险,家里的情况本就不好,她不能再给他们添负担。

        “爸,我没事,很安全。”她先写下这一句,炭笔划过皮子,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寂静的陋室里格外清晰。“好像到了一个很偏远古老的乡下地方,语言不通,但被好心人家收留了。”写到“语言不通”时,她想起自己这几天学说话的笨拙样子,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炭笔在“不通”两个字上顿了顿,又继续写,“怎么来的说不清,像做了场梦。暂时回不去,但我会照顾好自己。”这一句写得格外慢,每一个字都写得很用力,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向家人保证,“你们千万别冒险,保重身体最重要!——悦”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放下炭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皮子上歪歪扭扭却充满诚意的字迹,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集中起残余的精神力——脑海里浮现出父亲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样子,他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她写的皮子,眉头慢慢舒展,嘴角露出一点笑容;旁边的弟弟凑过来,看到字迹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激动地喊“爸,姐回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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