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黄绫下的暗棋
初冬的朔北新都,寒风卷着碎雪拍在议事厅的窗棂上,发出呜呜的响。厅内炉火正旺,却驱不散梁柱间萦绕的沉郁——墙上挂着的西域战事地图还没撤下,青色标记的朔北防线旁,密密麻麻的红点像未干的血,那是战死士兵的籍贯记录,每一个红点都牵着后方一个破碎的家。
黄玉卿正低头看着念北递来的重建账册,指尖划过“抚恤银缺口三千两”那行字时,门外传来甲胄碰撞的声响。萧明轩掀帘进来,肩上还沾着关外的寒气,他朝主位的萧劲衍拱了拱手:“父亲,朝廷的宣旨队伍到了,领头的是少帝身边的李公公,还带了二十个羽林卫。”
萧劲衍放下手中的狼毫,目光从地图上的西域疆域移开,指节叩了叩案几:“摆香案,接旨吧。”他起身时,玄色锦袍扫过案角的瓷瓶,瓶里插着的干花是念安从战场带回的沙棘枝,如今还留着几星枯黄的果,像极了这场胜利残留的余温。
厅外的雪又大了些,李公公踩着积雪进来时,明黄色的圣旨在寒风里晃了晃,绣着的五爪龙纹被雪沫沾了些白,倒显得不那么张扬。他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朔北总兵萧劲衍,督师抗罗刹,保境安疆,厥功甚伟,特加封护国公,食邑千户;其妻黄氏玉卿,运筹后方,医救万民,晋护国夫人,赏黄金百两;朔北暂免三年赋税,许通商西域之权,可自募兵勇守边……”
念安站在萧明轩身侧,垂着眼看地上的青砖缝——雪水正顺着李公公的靴底渗进来,在砖缝里积成小小的水洼。他听得清楚,圣旨里提了三次“朝廷曾援粮草”,却绝口不提当初朔北求援时,朝堂上长达半月的争论,更没提少帝按兵不动、坐观成败的算计。这嘉奖像裹了蜜糖的刺,甜得发苦。
黄玉卿跪在最前,明黄色的圣旨边角被她指尖捏得发皱。直到李公公念到“着朔北将缴获罗刹火器、工坊图纸择要上缴,朝廷遣工部侍郎周瑾赴朔北,协管兵备诸事”时,她放在膝上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出青白。雪光从窗缝漏进来,落在她鬓边的碎发上,竟让那抹平日里温和的眉眼,添了几分冷意。
“臣,领旨谢恩。”萧劲衍的声音平稳,接过圣旨时,指腹擦过圣旨上“协管兵备”四个字,像触到了一块冰。李公公笑着上前,拉着他的手寒暄:“护国公真是劳苦功高,陛下在京里常说,若不是朔北挡住罗刹,中原哪得安稳?只是这火器图纸……陛下也是怕朔北工坊人手不足,想让工部帮着改进,也好早日壮大我朝军力。”
这话里的虚情,连念北都听出来了。她站在黄玉卿身后,手里还攥着重建粮仓的清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角——之前少帝只肯拨三成粮草,如今倒急着要火器,分明是怕朔北借这场胜利坐大。她抬眼看向黄玉卿,见母亲正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李公公被引去偏厅歇息,议事厅的门一关,念安先忍不住开口:“父亲,母亲,少帝这是明着嘉奖,暗着削权!那周瑾来协管兵备,分明是来盯着咱们的工坊!”他说着,指了指墙上的地图,“罗刹虽退,但西域还有残余势力,咱们若把核心图纸交出去,日后再遇战事,如何自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