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胜利的代价
夕阳把朔北草原染成一片赭红,风卷着沙砾掠过战场,撞上散落的燧发枪枪管,发出细碎的呜咽声。萧劲衍勒住马,缰绳在掌心勒出一道红痕,目光落在前方成片的白布上——那是临时覆盖阵亡将士的裹尸布,在暮色里像极了开败的白花,密密麻麻铺在焦黑的草甸上。
黄玉卿坐在他身侧的马背上,指尖攥着车帘的手泛白。她没像往常那样掀帘观察,只凭风里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就能想象出布下的景象。昨夜斩首行动的捷报传到新都时,她在工坊里刚改良完第三批迫击炮,听到消息的瞬间,指尖的火药粉都抖落了些,可此刻站在这片战场上,那点转瞬即逝的轻松,早被心口的沉重压得无影无踪。
“走吧。”萧劲衍的声音比风还冷,他拨转马头,朝着不远处的野战医院走去。马蹄踏过草甸,时不时踢到埋在土里的箭镞或弹壳,发出“叮”的轻响,像在清点这场胜利的筹码。
野战医院是用几顶大帐篷搭成的,帆布上溅满了暗红的血渍,连支撑帐篷的木杆都沾着干涸的血痂。刚走到帐篷外,就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夹杂着剪刀剪布的“咔嚓”声,还有人低低地喊着“止血钳”“烈酒”,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黄玉卿翻身下马,快步走进主帐篷。迎面撞上来一个穿着白褂的医女,她眼眶红肿,袖口和前襟全是血,怀里抱着一摞染血的绷带,看到黄玉卿,愣了愣,才慌忙屈膝:“夫人……”
“里面情况如何?”黄玉卿扶住她的胳膊,指尖触到医女冰凉的手,才发现她的指关节都在抖。
医女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伤兵太多了,烈酒和金疮药都快用完了……方才还有个弟兄,肚子被炮弹划开,我们缝了半个时辰,还是没留住……”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叠得整齐的粗布帕子,“这是他贴身带的,说要留给家里的妹妹,我还没来得及……”
黄玉卿接过帕子,布料粗糙,上面绣着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儿,针脚里还沾着点汗渍。她指尖摩挲着那朵小花,忽然想起念北小时候学绣花的样子,也是这样笨拙,却一针一线都透着认真。“都收好了,”她把帕子递给身后的侍女,“每个弟兄的遗物都要登记清楚,将来要亲手交到他们家人手里。”
“是。”医女用力点头,抹了把眼泪,转身又钻进了旁边的帐篷——那里还躺着十几个等着处理伤口的士兵。
黄玉卿走到帐篷深处,看到老医官正蹲在一个断腿的士兵身边,用锯子锯断变形的箭杆。士兵咬着木棍,额头上的汗珠子砸在地上,却没哼一声,只是死死盯着帐篷顶,眼神里满是不甘。老医官看到黄玉卿,停下手里的活,叹了口气:“夫人,这已经是今天锯的第二十三条腿了。有的弟兄才十五六岁,本该在家种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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