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才会被关到这里,毕竟他总是犯错,犯不同的错,总是惹那些护士们生气,让他们指着自己的鼻子,当着所有孩子们的面前用唾沫星子将他淹没,那狞肉之间狭小的眼缝中的红光仿佛是野兽要把他给一片片撕碎吃掉。
这应该是男孩被丢进这个小黑屋的第一天,但仅仅是他被丢进来的第一秒,他就明白那些孩子们为什么这么恐惧这里了,并且将这里称为“纳夫”,在俄语里叫做“Навь”,图书馆中那些被孩子们最喜爱的神话书籍中所描述的冥界,一个阴暗、寒冷、潮湿的地下世界,有着一条河流将其与生者的世界隔开。
当护士长把他重重地丢进来的时候,他的后背就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在他趴在地上岔气咳嗽的时候,余光里的光线就已经渐渐消失了,他理所应当地惊恐地发出尖叫冲向那扇即将被从外面关上的门——这的确有助于帮助那扇门迟了一些关拢,可他却忘记了护士长最讨厌的就是他发出尖叫,一个男孩子却发出了比女孩还要尖锐的爆鸣,在传统观念里这是一种何等讽刺令人不齿的事情。
门再度打开,不过为的是护士长更好的一脚踢在他的腹部——正常情况下这个地方的孩子们都该受到呵护和关爱,即使是军事化的管理风格,可依旧无法改变孩子们就是这里最珍贵的宝藏这一事实,护士们可以严厉但却不能真正的体罚孩子们——唯独除了他,他是那个例外,他可以被任何体罚惩戒。
钻心的疼痛,就像肠子断掉一样,男孩倒进小黑屋,最后一抹光线也消失了,铁门重重地关上,他强忍住疼痛尖叫地跳了起来扑到那扇厚重生锈的铁门上,用力地锤击着门面发出恍恍的响声,同时发出尖锐的爆鸣,那种尖叫简直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刺耳,高频,令人颅骨震痛,心绪暴躁。
铁门外的护士长发出暴怒的斥责吼叫命令男孩闭嘴,可对方的声音使得男孩的尖叫更加大声了,发疯似的锤击着铁门,他越是这么做,外面的人就越是愤怒,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暴躁感,可迫于又不能真的打开门将男孩给弄死,令那该死的喉咙永远闭上,所以只能喝骂两句后匆匆离开了这里。
脚步的走远,让小黑屋里的男孩更加疯狂了,尖叫,捶打,痛哭流涕,发出了不似人般的呜咽。可这种疯狂总是有停止的时候,在被丢进这里之前,他就已经被惩罚少吃了一顿午餐了,身体经不住这样的能量消耗,再加上温度的低冷,他很快就没力气了,跪在铁门前,双手握着拳抵在门上慢慢地滑落又举起,敲也敲不响,又不愿意放下。
接受现实,是他必须要学习的第一节课,这虽然是第一次,忍无可忍的护士长将他丢到了这里,但一定不会是最后一次。所以他必须学会忍耐,忍耐这种孤独和痛苦。
小黑屋里是没有光线的,一丁点都没有,尤其是在极夜的时候,铁门几乎没有门缝,墙壁也好像没有缝隙,有一种无法呼吸的封闭感,浓稠都可以咀嚼的黑暗固体一样从身上的各个孔洞里塞填进去,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大口呼吸,直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那种缺氧的窒息感才会稍微缓解一些。
习惯这种黑暗的封闭感是第一课,也是男孩最难的一课,因为他的天性让他没法接受幽闭的地方,护士站的医生说他患有幽闭恐惧症,在小黑屋中前半天的时间,他最大的敌人就是那种濒死感、窒息感,卧躺在地上渴求空间和光线就像是瘾君子渴求毒品一样浑身颤抖无法自已。
每一次尽力的呼吸都能闻到空气里的灰尘味,因为气温太过冰冷,环境太过干燥的原因,这个狭窄黑暗的地方甚至无法生长霉菌,唯一最浓厚的气味来源于那扇铁门上的锈味,那种刺鼻的异味现在却是唯一能在黑暗中给予男孩感知的东西,让他像是救命稻草一样贴在门边,每一次呼吸都用力去吸取那有毒重金属污染。
就这么躺着,野狗一般躺着,一直呼吸着那股浓郁的铁锈味,抵抗着黑暗带来的窒息感,心中甚至生起一种惶恐,担心铁门的锈味会因为自己的贪婪而被吸取干净,所以之后的每一次呼吸都尽可能地放低一些,像是珍惜地舔舐冰糖葫芦上越来越薄的糖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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